子夜时分,随着第一道烟花在伯爵领的上空绽放,一年一度的科伦姆堡音乐节正式开始。
没有嘈杂的歌声,整个伯爵领现在只有一种声音,那就是钢琴声,经过魔法加工的钢琴声。这是每届科伦姆堡开幕式必备的项目,而十几年来,弹奏这一曲《音乐女神希尔维的祝福》的一直是森林轻语的戈恩·卡列尔大师。
那位年迈的精灵老人今天穿着精灵白长袍坐在钢琴前用枯槁的手指弹奏,美妙的音乐从琴中流出,沁人心脾。
精灵不仅仅是魔法的宠儿,也是艺术女神眷顾的种族。卡列尔大师制造的乐器一流,其本身的琴艺也是大师级。很多人不远万里参加科伦姆堡的音乐节,就是为了听这位老者的演奏。
邵无尘坐在钟楼上,超凡的实力可以让他清晰地看到音乐节中心广场的一切。他看着老友的演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钟楼下面,莉洁安缇和苏轻雪开始准备音乐节参赛的事,尽管现在什么三皇子、公爵之子的都被轰走了,但晚餐气氛的破坏着实让她们感到烦闷。而钟楼之上,邵无尘旁边坐着女仆长七条凛。
“邵无尘,这音乐是多么美妙,我仿佛看到女神的微笑。可你为何闷闷不乐?难道,你想起女勇者艾尔莎了?我知道的,那个女人钢琴弹得不错呢。”
邵无尘眨了眨眼,他并未侧目,依然看着弹奏的老者。伸出手,感受着夜风,张开嘴,将心中的感叹说了出来:“精灵平均年龄七百岁,卡列尔本身实力不算强,早年又不注意身体有上患。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他……”
即使后面不说,七条凛也猜到了。她不知道邵无尘和卡列尔感情有多深,但她知道邵无尘朋友很少,能被认同为朋友的,纵然不是亲密也很难得了。
“相对于凡人,精灵已经很幸福了。那几百年的寿命足以让帝王将相疯狂,如果能够转化成精灵,恐怕人类王国的国王就没有不是精灵的了吧?”七条凛安慰着,她撩了撩鬓发,这让她看起来女人味十足。
不得不说,如果没有十七年前的事,邵无尘恐怕早就被身边这位美丽女仆攻略了吧。然而,现实没有如果。但是七条凛不会放弃,她有些着急,却又有耐心,在矛盾的情绪中一点点融化邵无尘内心的坚冰。
“还是说,你想把长生之法教给卡列尔大师?”
“不。”邵无尘这回没有犹豫,立刻摇摇头,他闭上眼聆听琴音:“卡列尔一直悼念他的亡妻。我从他的眼中看到的是解脱而不是害怕。要知道,他当年为了老婆可是违反了精灵的法律被驱逐出去,今生不得再踏入精灵王国半步。要不是十八年前他答应了妻子要好好活下去,早就殉情了。”
卡列尔大师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邵无尘对此表示尊重,但不向往。或者说,已经心死的邵无尘根本不相信爱情,哪怕别人有,他也注定孤独一生。所以,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一点没有羡慕和向往的意思,语气很平淡,如同在唠明天早餐吃什么。
一曲奏毕,听众们呆愣了足足十秒才从极致的听觉享受中回归现实,顿时伯爵领各处的居民和旅者都鼓起了掌。
待掌声平息,音乐节开幕式的主持人登上了舞台,他身着黑色的燕尾服,头戴高高的礼帽,对着手中的魔杖开始念白:“让我们再次用热烈的掌声感谢卡列尔大师给我们带来的这曲《音乐女神希尔维的祝福》!”
主持人的声音经由魔杖上的符文连通整个音乐节覆盖的传音法阵散布在伯爵领各处。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而当主持人打算请卡列尔大师休息时,那位年迈的精灵却和主持人说了两句话。尽管台下的观众不知道大师说了什么,但是看主持人兴奋的表情,想必是好事。
“卡列尔大师想要再弹奏一曲,大家支持不支持啊?”
“支持!支持!支持!”
台下的观众很多是来自各地的贵族,他们来此一睹大师的风范很是激动,此时也是不顾形象,站起来如是呐喊。而能达到这种效果,足以证明卡列尔背负盛名。
回想卡列尔的音乐生涯,这位精灵带给了圣鸢尾王国音乐瑰宝的名声,慕名而来的旅行家刺激了科伦姆堡的产业,让这古老的伯爵领再一次焕发了生机。
戈恩·卡列尔,虽是精灵,但这里的人类早已经不把他当作异族,而是将他尊敬为一名长者。
白发老人等掌声平息后,对着钢琴的魔法阵不紧不慢地说道:“谢谢大家这些年对我的支持,刚才那一曲是献给你们,而这一曲是最新创作的,也是最后的创作了。”
戈恩·卡列尔手指放在琴键上,他听到台下观众惊讶的声音,感受到听众们炽热的目光,脸上露出回忆过去的神色,续道:“这一曲献给我的朋友。因为他不想被人打扰,所以这里我就不提他的名字了。这一曲的名字是《为孤独的勇者献上美好的祝福》,我希望那位朋友打开过去的心结,再一次拥抱爱。”
钢琴曲悠扬传来,这一曲开始的时候是那般的压抑。与以往卡列尔的作品截然不同,本来享受节日的开心听众都感到了压抑。结合曲名,他们仿佛看到一名勇者孤身对抗魔王军,而随着音符的跳动,他们仿佛跟着那名看不清脸的勇者从一个战场走向另一个战场,最后打入了魔王殿,站在魔王面前。
钟楼上的邵无尘一脸平静,他确实回忆起了十七年前的战争,可心已经不再那样愤怒。
曲子压抑到了极点,漫长的黑暗风格,似乎勇者击败了魔王也没有感到任何快乐。听众仿佛看到那名勇者孤独的背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更加寂寞。而突然曲风一变,轻松欢快如同阳光驱散阴霾,懂音乐的人知道这是恋爱的开始。可惜,曲子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为孤独的勇者献上美好的祝福》这个名字似乎就是曲子后面的答案。
邵无尘闭上了眼,他感受夜风,感受寒冷,感受七条凛握着手的温度。但是,他睁开眼时,内心并没有被这曲子打动,却少见地感慨起来:“人会习惯孤独,习惯后,所谓的爱,就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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